黑灰产项目大起底：薅一天够吃一年?

导语： 道高一尺，魔高一丈，博弈尚未有穷期。

“微信在半小时之内封禁了3000万个微信号！”7月2日，这个消息点燃了整个中文互联网，社交媒体上一片鬼哭狼嚎。微信随即辟谣：“大规模封号是假的，但重拳打击用外挂的违规号是真的。”腾讯方面也表示，微信打击外挂是常规行为。

我在这个行业待的久，我知道3000万是假的。因为黑灰产包括境外赌博、色情传播、地下期货交易等等，寄生在微信生态里的黑灰产规模，远比3000万这个数字更为触目惊心。

今年6月份，央视播了一期很劲爆的新闻。其曝光了微信号的地下交易，在洗钱、色情、赌博的行业里，已经衍生出了一个专门对微信号进行美化的下游养号产业。

据央视新闻报道，广东警方破获的一处微信号商的工作室，房间里放着几百台正在养微信号的手机。而这些手机都登录着微信，在无人操作的情况下，这些手机可以用预先设定的程序，自动扫描二维码添加好友，然后再自动发朋友圈。而注册微信号的手机验证码，则来自于我们昨天文章里说到的手机卡商，有些是代理商盗用他人身份办理的，有些则是国外号……

关于卡商的文章，大家可移步下图阅读。

在博彩行业里，一种常见的操作手法是，获取用户通讯录或直接购买微信号，在微信上他们往往用“菠菜”、“BC”等规避敏感词。当然了，他们也会面临被人举报。

“反正营销过很多次的微信号本来也不太贵，能洗出多少人就洗多少。”而对于黑产背后更庞大的生态，很多老铁都讳莫如深。灰产则游走在法律的模糊地带，至于明确的范围，很多老铁都表示界限难以完全清晰地划分。

电商从业者老梁，向我讲述了一年前盛行的微信外挂更改实时地址的诈骗手法：

根据2018年发布的《数字金融反欺诈白皮书》显示，2017年黑产从业人员超150万，年产值达千亿级别。我们都知道，在网赚黑灰产行业里，年净利润能达到1个亿的公司俯拾即是，这样的公司往往也就靠着二三十人维持。而有上百位员工的公司，基本可以算是相当大的规模了，当然了，利润也更丰厚。

这么跟你说吧，哪怕你有1个亿的收入水平，都未必能排得进行业top200，因为这个产业真的太大了。

群控行业

老刘是做群控行业的，他曾经说过，微信发展之初，包括外挂等在内的黑灰产就已经随之而来了。2014年、2015年开始增多，近两年随着“社交零售”进入爆发期，黑灰产大量涌进了微信生态，屡禁不止。电商行业是最早对群控等外挂产生需求的行业。流量太贵了。现在获取用户的成本已经从原来的几毛钱到几块钱，有的品类甚至要达到一两百块钱，还未必能让用户达成交易，更不要说长期复购了。

老刘说，商家会给客户发消息，如果加售后微信，则会送上红包或优惠券。为何这么做，原因无它，就是可以反复触达用户。老刘还说这两年行业内都开始重视起了“私域流量”。以前流量获取成本低的时候，大家都看不上老客户，虽然运营一位老客户会提升复购率，但是提升的却不多，从投产比的角度考虑，这并不划算。但现在，流量价格的节节上升，逼着行业不得不重视老客户。

据老刘介绍，最早商家使用群控是用来批量加好友、自动点赞、自动回复的互动，而现在常用的功能之一却是标签。

经常被使用的还有微信群的功能。商家会从各个微信群里不断把有购买力的人挑选出来，重新建新的微信群。在圈内，他们这种运营群的方式被叫做“洗群”。他们最终想要的结果就是，把所有能买商品的人找出来聚成一堆儿。

大家还记得开心网、人人网是怎么衰落的吗？其实说白了就是平台上存在着大量的机器人。在淘宝、京东这类电商平台，用户的主要目的是购物，对客服的需求是高效率地解决问题。但在社交平台，用户的底层需求是社交，而非购物。一旦机器人泛滥，将严重伤害平台的用户体验。如果跟用户聊天的是始终是机器人，那用户与这个社交平台的黏度，则会越来越低。

而群控等外挂的出现也伴随着不良产业的发酵。比如“黑五类”商家（药品、医疗器械、丰胸产品、减肥产品和增高产品），网络博彩都是这次治理的重要目标。

微信严打灰黑产

微信对涉及黑灰产的外挂打击一直不遗余力。

2016年9月，部分微信公众号的阅读量，突然出现了断崖式的下跌。随之，刷阅读量开始浮出水面。篡改微信功能的外挂，发布涉及“黑五类”广告的营销号、个人号，传播网络赌博的账号在这一次整治中都被大量封禁。

2017年年中，淘宝客、微商成为被打击的重点对象。平台上有广告没问题，一旦把握不到位，广告太多，就会出问题，用户就会流失。所以广告也要以优质的内容呈现，而不是粗暴地推送。

2018年年初，大批微信公众号被封，原因疑似与低俗小说分销有关。而在下半年，打击仍在继续，当时有很多软件都无法使用了。

2019年7月，在很多行业大佬看来，今年7月份的这一轮要更严格。与之前常规性的打击相比，这次力度更大、面积更广、封号率也更高。不管是群控，还是云控，全都遭了殃。从6月中旬开始，微信就已经有意打击违规外挂。但是适逢618大促，部分合规商家的运营也相对更频繁，有可能会产生误伤行为。直到7月初，严打正式开始了，网上流传微信在半小时内封杀了3000万微信号。不过这一说法之后被微信官方辟谣。

外挂卖家生意难做

“从今年1月开始就不太好卖了。”说起群控软件遭遇的处境，老刘说“不是强烈需求的公司都还在观望着，一旦封号，损失惨重，且不说号值多少钱，关键微信号是需要养的，那些加人养号花出去的时间，就等于作废了。”而在微博里的“微信超话”，解封微信号和卖微信号的，近期倒是活跃了起来。每一条含有“微信封号”字样的微博下，都有人排着队回复“解了没”、“私信解”，其中还夹杂着几个“别信、都是骗子”。

微信号价格水涨船高

持续的打击，也让微信号的价格水涨船高。我印象中有过规模最大的两次打击。一次是去年9月，一次是今年7月，原来300块就可以买一组（6个）的账号，现在可能要花大几百块钱。但这一轮的整治尚未反馈到价格水平上。目前还没看到价格上涨。但是肯定会涨，因为池子里的号少了。一般来讲，出现大面积价格上涨的趋势，会滞后一个月左右。

即便是仍在使用营销外挂的商家，相比去年，频次也有所降低。一是担心被封号，第二是频繁做活动也会流失客户。于是乎，一些公司开始引入真人操作，但意味着成本大幅增加。

群控软件的生意也因此不好做了。“业绩确实会有影响，也有人放弃了。”老刘说，这门生意就是跟着流量跑，当年从QQ跑到了微信，现在也会跑去抖音快手。

当然了，现在仍有许多人坚持留守微信，要跟微信走技术对抗这条路。

持续打击，灰黑产并未消失，腾讯天御是腾讯云旗下的一个反欺诈项目。

今年618电商大促结束后，腾讯天御的产品经理郭佳楠接受媒体采访，介绍了天御对电商公司的安全防御措施时，也介绍了一些灰黑产行业的运作机制。“黑产比我们还努力，每天学习，持续提升自己，做各种各样的攻防手段。”郭佳楠说，如何进一步打击黑灰产，也确实越来越难了。

近几年黑灰产的技术手段越来越强，形式也日益多样化，而且黑灰产绝大部分都面向云业务和移动应用等形态。

平台打击力度逐年加强，但黑灰产的手段也越来越高阶。黑灰产最早的运作方式是假机、假人、假行为。他们会在自己的设备上装上模拟器，模拟1万个安卓手机频繁登陆。后来是真机、假人。在“手机农场”的架子上，黑灰产从业者们会布下几万台设备。而在这些微信号里活跃的可能就是“卖茶叶的小姑娘”，他们以固定的话术聊天，进行网络诈骗。再后来，则是真机、真人、假行为。

现在还衍生出了真机、真人、真行为的手段。

现在懂了吗？这整个链路，是真人、真机，字也是大妈真实签过的，所有的行为都是真实的，你说该怎么防？黑灰产已经成为困扰互联网产业健康发展的普遍问题。

大家应该知道滴滴刚上线的那几年，在网上存在着一个代叫车平台。当用户需要用车时，可在代叫平台发一个帖子（因为特便宜），注明出发地、目的地、手机号。帖子很快就有人回复，称已经叫好了车。等用户上车了，自会有人联系，只需要支付一半的车费给代叫车的人员。

能理解这个原理吗？这笔订单完成后，这个账号就被抛弃了，而购买这样的黑手机号，成本几乎是几分钱。最后的结果是，乘客省了一半车费，代叫车人员赚了一半车费，平台和司机蒙受损失。

再举例说明：今年1月20日凌晨，拼多多出现漏洞，用户可以随意领取100元无门槛券，且使用次数不受限制，这成了黑灰产的狂欢夜。

21号上午9点多，拼多多修复了BUG。其后，拼多多回应，有黑灰产团伙通过一个过期的优惠券漏洞盗取数千万元平台优惠券，进行不正当牟利。大公司被薅走几千万，可能不会对公司的发展造成太大影响。但对于很多刚起步的小公司，在发展的初期，极需通过营销活动增加注册用户量。

你想想看，直接被薅走一大笔营销费用，收获的却是一大堆僵尸用户，这可能会直接导致这个平台一夜回到解放前。当然了，魔高一尺，道高一丈，博弈仍未有穷期。